【时之歌-柳傲中心】信件，记忆，死亡及其他
北极圈冷角色。
内心戏贼多的9056，活在追思里的9062（柳傲），颇为ooc的木长老。
木长老部分剧情没有对照原著时间轴，请原谅。
胡言乱语文一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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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山巨谷，寒风呼啸。北国的气候并不让人愉快，任务也一样。9056向外延展出神力波纹，以五百米为半径画圈扫描。没有敌人，应该没有。他想，那么事情就已经完成了。于是他转过身去，看着他的新搭档。
那孩子面色苍白，头一次出任务，完全被血腥吓住。9056让他坐在地上休息，但年轻人需要的不是休息，而是心理上的辅导：“所以……死亡是什么意思？”他仰着头问，“难道就像刚才那些……”他是指地上躺着的那些残骸，“开膛破肚，然后……”
真没办法。新搭档编号九千多，但已经到了七十字辈。编号小，意味着年龄小，话也多。“死亡，”9056回答，“就是生命断绝，停止生存，全脑功能不可逆性停止。”
“不是……那些是书上写的，我是说，它到底是什么？”
你还没完了。9056心说。圣塔课本上的描述不能再准确，你还要怎么样？我以前的搭档可没这么烦人。圣塔修士不需要交际不需要感情当然更不需要质疑，问题多多是错的，不正确的，具体规矩展开来能讲一个小时。9056不是那么闲的人。
——但是，死亡到底是什么？
9056抬头。灰色的云团层层叠叠，一片片雪花从高空飘然而下。理所当然没有明媚的阳光。“于人而言，死亡的意思是，”他平静地说，“死者以完全的意义从世界上消失了，你找不到他，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见到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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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56，你负责收拾他的东西。没什么的话就是打包，扔掉。”日常事务管理员打开房门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，“尽量快点，很快就会有新人住进来。”
9056沉默着点头。管理员把房门一关，留他一个人与搭档的遗物面面相觑。
南海渔村事件在数周之前就已结束，楻国太子一行虽说狼狈，但也算是平安无恙，只是圣塔遭了损失，9062阵亡，而高阶巡查员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培养出来的。9056只受了点小伤，被打发回圣塔暂作休整。
房间相当整洁，日用品还没有书多。他打开书柜，开始一点一点收拾。很简单，把书拿出来，放到地上，摞好。
拿书，摆放，摞好。
拿书，摆放，摞好。
他的书有这么多的吗？平时在外执勤根本都不怎么回来，他拿什么时间看？
拿书，摆放，摞好。
有一部分是圣塔的学术书籍，有的是笔记本，还有一些植物学相关的……植物学？
拿书，摆放，摞好。
9056感到手有点酸。他很快决定要休息一下，再搬运一本就停一停。然而他手一抖，厚厚的笔记本砰一声砸到地上，纸页展开，密密麻麻的笔迹展露出来。几片干柳叶散出来，落在几座书堆之间。
9056挨着书柜坐下来，捡起那个笔记本。大概是学习笔记，多是对神力研究的记录，字迹整齐好看。他又翻了几页，发现里面还有别的东西。
——九月，去西国出任务，看到了草原，还有少部分的硬叶林。有一些没见过的植物品种，在荒野里伸着枝桠。很有意思。
——十一月，例行执勤。晚上气温开始变低，多喝热水会好受一点。
——十二月。很冷。9056出任务时总是不怎么喝水，时间长了声音沙哑得厉害，估计也不太舒服。这样不好。
——三月，回了趟圣塔。那棵古木还是那么健康，尽管很老了。很好奇它（他？）到底是什么树种。有一点像细叶榕。
——五月。有新任务。去保护太子。估计要相当长一段时间。
记录到这里就断了。它们并不连续，中间有时会夹杂着其他内容，有时直接留了几个月的空窗。9056说不清在里面看到自己的编号是什么感受，他合上本子，又捡起那几片树叶：也许是书签，也许只是随手夹进去好玩。他又翻了翻其他几本书，有的还比较新，有的翻得很旧，上面有一丝不苟的笔记。还有一本在他翻的时候掉出来一张纸条，上面写着：
回来之后记得还书。——柳傲
日期标的是最后一次任务之前。字像是匆忙写就，相当潦草。
所以是别人的书？还没来得及还……也许再也还不上了。
9056放下书本，沉默地坐了好一会。接下来，指令很明确，把书打包，全部搬走，丢到垃圾场，让它们随着焚烧炉的火焰灰飞烟灭。操作简单，方便快捷，不会留下任何杂物，当然也没有任何念想。一贯的圣塔作风。
这就好像9062彻底消失了那样。9056想。
不，这不对。他马上同自己争辩，圣塔就是这样的，一直都是，这叫规矩，不像那些金凤凰徽章，可以调换之后私自保留下来。况且9062确实已经死了，消失了，再也找不到了。那么这些杂书还留着干什么？占空间，又带不来什么实际收益。
话又说回来，62之前从来没有提过他喜欢植物，也没提过他会写这些日记一样的东西。
……他还有书没还。
那个柳傲。
9056从笔记本后面撕了张纸，找了支笔，写道：
“柳傲：
9062已于任务中殉职。
我是他的搭档9056，代他还书。
9056”
圣塔倒是有个邮站，虽说基本没有什么人用，这张纸可以扔去那边，虽然估计也收不到。因为不知道地址，信封上的信息只好空出一栏。
投出信之后，9056这辈子第一次死皮赖脸拖着任务时间，对外一概推说还没收拾好。出人意料的是，过了三天，9056居然真的收到了回信。
9056：
多谢。很高兴认识你。
他剩下的东西也可以寄过来。
木
署名是“木”，这不是什么问题；前搭档在圣塔里居然有类似于朋友的人，这也不是问题。最起码，他不用把62的东西全部丢去垃圾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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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056：
展信安。
书籍我已收到，感谢你的包容。从规章上看，圣塔应该并不允许巡查员有什么琐碎的爱好，但62是个好孩子。他应该没有和你提过他对于植物的热衷，他总是不给人惹麻烦。而我现在要说一下别的事情。这些东西我没有跟62说过，为此我有些后悔；现在他已于人世间消失，这促使我把这些话说出来。
我并不总是认同圣塔所立的制度。生而为人必有情，这是生物的本性，又怎么可能强行禁止？对于圣塔本来的用意，我相当清楚：清理杂念，确实有助于静心修习，专心为事业而努力。尤其在战争年代，更是有利于提高效率，扩大赢面。我确实认可这一点，并且身体力行。无私是美德，为了圣塔的未来，只需做正确的事——这毫无疑问是我的座右铭。
但是，这不意味着我要用它来要求别人。对于一个人来说正确的，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就未必正确。62的死促使我再次思考了这一点。他无疑做了正确的事，尽管要以生命为代价。身为同僚，我理应感到自豪。但我觉得他总不应死在这里，他本来应该是自由的，他可以从事喜欢的行业，观察植物，享受朝阳；但他是这里的巡查员，从小到大，甚至连名字也没有。
他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力。
建立在这一点之上，我不得不再次深思，假如一个人行为的起源是非自愿的，那么接下来他的一连串行动又将如何看待？
木
这封信是9056在数月后才收到的。准确的说，它早就寄到了，然而56在执行外务，直到现在才回来。他着实没想到那个陌生人会在信里扔来这么一大堆问题——如果说这信是给别人的，那他会果断建议收信者把它无视，毕竟很少有正常人会莫名其妙地在书信里讨论哲学问题（既无意义，也无必要）；但问题在于，收信者是他9056本人，这就是另一回事了。
56现在在宿舍里，仔细但艰难地思考这件事。他把信纸展开来，再次细读一遍，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处。
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耐心地对待一件私人事务了。这无疑导致了思维的生疏。
信里总是在提9062。
9062早就已经死了。
9062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？
他开始慢慢地回想。他俩搭档了也有好几年，大多数时日都是任务，休整，任务，休整。头一年可能还有把事情弄糟然后一起写检讨的黑历史，不过后来渐渐少了。他俩都很少说话，眼神交流的水平则大大高于常人。大多数记忆都是两个人一起打坐守夜，或者在担任护卫时一动不动地表演木桩。
太过沉默。56自我总结。但他很快发现其实自己更加沉默。和他人交流的总是62，笑得多的总是62。巡查员负责外务，出任务的地点常常有很漂亮的风景，这时候显得高兴一点的也总是62。还有日出。56不是傻子，他能明显感觉到搭档在日出的时候显得特别开心。这也许可以叫做情感，而这是圣塔所禁止的。
那又怎么样？56愤愤地想，也许连他这会儿也有点情绪化了——可这又如何？
生而为人必有情，这是生物的本性，又怎么可能强行禁止？
在一些事情上正确的规章，在另一些方面上就未必可行。
9056继续回忆。两人一组的搭档是圣塔的惯例，两个人必须互相配合，互相照顾，就比如往往是他负责侦察，又常常是62负责对敌防御。还有一些另外的，比如说56会在必要的时候出言提醒，而62有时会与他人进行一些更日常的交流。无论如何他们总需要自己去购买干粮，或者在异国问路。这是62的优势之一：他永远是更平易近人的那个，无论是对谁。比如说露营的时候他们往往会烧点水，偶尔泡茶，这时候62永远会先把茶水递给56——只不过56很少会接。他是真的不渴。真的。至于声音偏哑，那是先天因素，跟口渴没什么关系。
话又说回来，他之前为什么没注意到62偏好植物？
9056疑惑。但他找不到原因。
他又把那封信展开，扫了一眼，重新折上。
他想了很久。但他真的想不出9062为什么会在那时突然冲上去挡刀。他明明知道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对抗那种超级武器，他分明该知道的。
9056是真的不明白。也许明白，但他表述不出来。
到最后，他找出来一张新的信纸，沉吟半天，只写下寥寥几句：
木（他想了想，不知道该不该写“柳傲”）：
实话实说。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，因为我此前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。
我已经努力思考过，但我仍无法解答。也许正因为他是9062，他才会这么做。我想这与我们的成长环境没有什么关系。我也是无名之人，我和他同属光系修士，而且我年龄比他大，资历比他老，但我那时候没有站出去，也没能拦住他。
我为此忏悔。
9056
9056还没有新搭档，因此在几天前，他是单独出的任务——也许正是考虑到这个，这回分给他的任务难度拉低了好几个档次。他因而有大把闲暇独自打坐，发呆，想些零碎的事，又或者什么都不想。
尽管已经六月，但晚上不知怎么还是有点冷。9056生了点火，照例烧了锅水，一个人呆了一晚上，无事发生，闲极无聊。直到第二天日出他回过神来，火堆暗淡行将熄灭，旁边的铁锅里水早就凉了个透，水位也还是那么高。
那天晚上，根本没有人去照管火堆，也没有人去考虑喝水。
3
一个月后的回信。内容非常简单。
9056：
感谢你的回信。事实上，你的理解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很能说明问题。
不过请注意，我的孩子：你们不是无名之人，你和62都不是。
我记得你在第一次来信时把收件人的名字写成了“柳傲”。请宽恕我的忘性，竟然没有向你解释。我不是柳傲，事实上，柳傲是9062为自己起的名字。也许除了我，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，因为这也是明令禁止的事项之一。我现在把它告诉你，我认为总得有个人能记住他的名字，亦记住他的灵魂，以及他的自由意志。
至于你，你的灵魂就是你的名字。生命不息，往复不止。然而无论是谁，都独一无二。
木
同上次一样，9056愣了很久。他把信纸折起，又展开，然后再折叠起来。我差不多三十岁了，他想，早已经过了被叫做“孩子”的年龄了。
“柳傲”竟然是9062的名字。我之前一直不知道。他想，战争何其残酷，无论多么善良的人都会被杀掉，而其中很大一部分甚至都没有人记得。我们从来就没有了解过62，事实上这是我们的错。62是自由的也是不自由的，而他现在永远不会回来了。
“木”，那个写信的人，“我的孩子”，他想，我早该猜到的。
他不知道该怎么回信，此后“木”也在再没有来信。9056之后有了个新搭档，年纪很小，话多，想象力丰富，56有时候被他折腾得很是心累。至高神啊，他常常无语望青天，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照顾别人有多折磨人。
年轻人和他一样，喝水不多。但烧水的习惯改不掉。56有时候煮了茶放在旁边，一整天就没人喝一口。冬天里茶水结了一层薄冰，寒气沁人。56看着那层冰，一动不动地发呆。
人死了就是回不来了。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。真是个悲伤的事实。
又是过了一段时间，在外执勤的9056听说圣塔本部出事了，遭到了某个强劲敌手的袭击。木系的长老木芸与其拼死一战，神力尽失，形体消散；而后在那株神树的根底下诞生了新的木芸，不再是老人，而是一位孩子，树木的“圣子”。
9056寻了借口请假，匆匆赶回圣塔。他找了个无人的时候跑去看了那棵树。
那个孩子在树底下，睁着眼睛打量他。
9056不大会交流艺术，于是他只好直接说了：
“我是9056……”他对着那双绿眼睛，“你还记得我吗？”
对方没有反应。孩子很好奇，但也仅此而已。
9056又问：“那柳傲呢？我是说9062。他呢？”
没有应答。
9056退了两步，低着头。过了半晌，他说：“拜托一下。别把我过来的事情说出去。”
小木芸轻快地点点头。他还小，看谁都是善良的。
9056走开了，速度很快。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蹲下，抱着头。木长老的爱好是睡觉。他想起来，想起来那些传言。木长老的记性很差。
——现在，他想，只有我记得9062了。而等到某一天我死了，62就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。没有人会记得他，更没有人会记得我。
只有我记得柳傲了。
THE.END